我养了结节17年，这要是人类小孩，都快能参加高考了
2006年单位体检时我第一次发现自己有甲状腺结节，经历了怀疑检查结果——找更大、级别更高的医院复查；找偏方、找所谓的“特效”疗法——橘子籽粉喝过、中药吃过、外敷药敷过；饮食调理——吃无碘盐、少吃海产品和海带等。
种种方法尝试过后，因为我没有看到效果，就又都放弃了。我也慢慢接受了脖子上一个不小的凸起的存在。
我养了结节17年
它快到能参加高考的年龄了
检查频率从最开始2~3个月检查一次，到每半年查一次，再到后面每年体检的时候顺带着查一次。
每次检查的内容都是甲功7项和甲状腺彩超全套，除了有几次甲状腺免疫球蛋白有点超标以外，没有出现甲亢或者甲减，历年甲状腺彩超的检查结果基本都是：甲状腺囊实性结节，良性可能，建议定期复查。
其中一次甲状腺彩超报告丨作者供图
在结节直径达到3cm的时候，曾有医生建议我做手术切掉，但也有外科专家认为目前甲功没问题，吞咽和呼吸也不受影响，还可以再观察一段时间。我一直觉得原装的就是最好的，非常排斥对身体做任何改造。而且，当时还未开始造人计划，我担心手术后甲功波动可能会影响孕期胎儿发育，所以犹豫再三，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手术。
于是我跟我的结节们实现了“和谐共生”，把刚发现时直径1.9cm的左侧单发结节慢慢“养”到了最大直径5.6cm的左侧多发结节，而且右侧和峡部也出现了小结节。
复查的时候，有的大夫看到我脖子上那么大个凸起，会问为什么不做掉，多影响美观呀。我总是回答：做了留个比颈纹明显的疤痕也影响美观，而且我还会忘记吃药。
就这样从2006年到2023年，我养了结节们17年。我跟同事们开玩笑，这要是人类小孩，很快就能参加高考了。
结节逐渐长大
分别的时候到了
不过，在结节超过3cm之后，它已经不是默默存在了。有的时候，我会感觉左侧头颈部轻微跳着疼，休息一下这种感觉又会消失。我问过大夫，这是不是因为结节大了压迫到附近神经血管了，大夫说不太像，也许是心理作用。大夫说的应该是对的，因为跳疼的位置是游移的，有时在耳后，有时在脖子上，并不固定。
到了2023年，情况又有一些变化。一个是体检的CT显示，气管受结节的压迫已经有轻微位移；另一个是，我吃东西有时会感觉咽不下去，卡在嗓子眼，只有喝水才能顺下去。
我想，跟结节们分别的时候到了。
既然下了决定，我马上预约抢号、见医生、排手术，等待了一个月，接到医院电话，通知我住院做全面检查准备手术。
周五早上我办完住院手续，开始做详细的术前检查，签各种术前签字。签字的时候，还需要手写一段话，内容大致是“已知悉全部风险，同意进行手术，并接受良性结果”。我很奇怪，良性结果不好吗？主管大夫说，有的病人做手术之前同意了手术方案，等切下来做病理检查发现是良性的，就开始闹，说我只想处理恶性肿瘤，谁让你们把良性的切了。大夫感叹，只要出了一个不讲理的病人，就可能影响大夫之后几十年的职业生涯，也会影响之后就诊的所有病人，大夫们只能“带着镣铐跳舞”。我也只能感叹一句“人生百态”。
谈话之前，我以为要处理的是左侧多发大结节，只需要在左侧找个合适位置的颈纹开刀。但是大夫说“no，no，no！是要在你的颈部正中、靠近锁骨的位置对称开刀。因为你的左右两侧和峡部都有结节，都要打开看看，而且对称的刀口恢复后会更美观”。
同时大夫也提醒我，手术过程中会看术中冷冻病理结果，如果是良性的就只做左侧部分切除，如果发现了恶性肿瘤，会做左右两侧带峡部全切，以绝后患。心大的我听了也没太在意，凭借着对多年B超结果的盲目信心，认为这种可能性很低很低，没想到大夫的话最终一语成谶。
我用气声问是切了左边吗？
家属说，全切了
周日上午11点，手术室来病房接人了，核对姓名无误之后，我跟在护士后面腿儿着进了手术室。
进了手术室之后，再次核对姓名，然后我躺到了手术台上。之后三个医护围着我操作，有上心电监护的，有挂吊瓶的，还有夹血氧仪的。没等我继续观察，麻药开始起效，我失去了意识。
在沉沉而舒适的睡眠中，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，感觉自己被插上了氧气管，意识也逐渐“回笼”。我能感觉到颈部有点钝钝地疼，但是并不强烈。嗓子也有点疼，我用气声问家属，是切了左边吗？家属说，全切了，右边性质不好，所以就全切了。
我很难描述听到后的心情，首先想到的是，完了，以后要终身服药了，靠自己没有办法生成一点甲状腺激素了。然后是怀疑，我右边的结节才几毫米大，好几年都没变了，为什么反而是它性质不好。最后还有一丝庆幸，幸亏下决心做手术了。
术后要平躺至少6个小时，医院的床很硬，从第三个小时开始，我躺得腰酸背痛，数着分钟在熬。但这并不是最困难的事情，最可怕的其实是咳嗽。因为手术全麻的时候做了气管插管，我本身又有慢性咽炎，所以术后总想咳嗽，但又怕咳嗽时牵拉到颈部伤口，进退两难。即使大夫开了止咳化痰的药物，我依然咳嗽得很厉害，每次都提心吊胆，一只手扶着颈部伤口上的纱布，另一只手捂嘴或者找水杯。
术后三天，引流管里的液体逐渐减少，大夫给我拔管和拆线，我出院后终于能在家睡个好觉了。
最常见、预后最好的癌症
不幸中的万幸
术后一周复诊，我去取了石蜡病理结果，右侧结节果然是甲状腺乳头状癌。这种癌症在甲状腺癌的几种常见类型中，是最常见且预后最好的，约占甲状腺癌总数的90%，10年存活率也超过90%。
术中大夫还取了12个右侧颈部淋巴结做病理检查，都没有发现转移的癌细胞，所以我后续不用做进一步抗癌治疗了。大夫根据我的体重定下每天口服的优甲乐的初始剂量，另外还开了口服钙补充剂和维生素D。
这时，我锁骨上方多了一个8~9cm长的伤口，嗓子发紧，多说点话嗓音会变哑，短时间内唱歌也不太行了。我感觉伤口上方的皮肤木木的，而且稍微有一点肿，大夫说这些都是正常的，一般会持续2个月左右，慢慢会恢复。为了避免疤痕增生，我从伤口结痂脱落之后就开始贴一些祛疤产品，希望伤口能早日褪变成一条普通的颈纹。
术后瘢痕丨作者供图
术后一个半月，我按照医嘱抽血验了甲功和血钙、维生素D水平，其他指标都还好，但促甲状腺激素升高到正常范围高限的7倍。
我把这个结果拿给大夫看，大夫也奇怪，又跟我核实了体重和药量，最后怀疑是我的早餐有问题。
术后复查的甲状腺功能丨作者供图
我早上睡醒会先吃优甲乐，洗漱后坐地铁上班，全程大概一个小时。然后我在公司吃早餐，一般是一个水煮蛋、一杯200毫升的酸奶。我记得优甲乐的说明书强调了豆制品会影响药物吸收，所以早上特意避免了豆浆、豆腐脑等。
大夫说，蛋白质也可能影响优甲乐的吸收，建议我早上停掉酸奶，并且又增加了1/4片的药量，一个月之后再复查，找到适合我的药量。等检查指标平稳下来，还要至少每三个月到半年抽血复查。
这场手术和甲状腺乳头状癌的确诊，对我来说只是2023年的一个小插曲，好像完成了一桩一定要办的任务，又好像在无意之中排了一个暗雷。手术让我跟甲状腺的缘分走到了尽头，但又开启了跟优甲乐的爱恨纠缠。
我决定接受一切境遇，保持心情愉悦，身体是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，要好好爱惜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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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：Jiong
编辑：阿令、代天医
题图来源：图虫创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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